迷城,十五年了,迷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如今到处都是战火纷飞,唯独这迷城多了一份儿安宁。
刚刚入春,乍暖还寒时候,沈若初拢了拢肩上的外套,看着窗外已经吐了新芽的树木,面上没什么表情,到了一处胡同口。
沈若初忽的对着前面的司机开口:“良叔,在这儿等我一会儿,我去办些事情。”
“四小姐,那您要快些,市长和夫人们都在家等着您呢,盼着您早点儿回去。”司机良叔憨厚的笑着开口。
沈若初闻言,心中不由冷笑,盼着她早点儿回去?她们怕是盼望着她永远都不要回去,十五年了,她们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她还能活着回去。
心中虽然这么想的,沈若初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,温婉的开口: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良叔看着好脾气的沈若初,忍不住摇了摇头,家里的那些小姐太太们,一个比一个厉害,四小姐这性子是要吃亏的。
说完,沈若初打开车门下了车,直接往胡同口深处而去,到了一家不大的宅院门口。
沈若初抬手敲了敲门,便有一穿着长布衫男人开了门,看着面前的沈若初:“小姐,要找什么人?”
“是方爷让我来取东西的。”沈若初看着面前的长布衫的男人轻声说道。
男人点了点头,从怀里取了一样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沈若初,沈若初接过,从手包里拿出两根大黄鱼递给男人。
男人连连摆手:“方爷说了,这是送给小姐,感谢小姐救命之恩的。”
“替我谢谢方爷。”沈若初还想再说什么,觉得矫情了些,遂收拿回了两根金条,将东西放进手包里,有价无市的东西,她若坚持就是矫情了。
拿好东西,沈若初加快步子,往前走着,抬眼便见一穿着深绿色军装的男人,在追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。
沈若初不由皱了皱眉,她知道这世道乱,却没想到会乱成这个样子,如今军政府称霸一方的年代,这帮人居然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。
握了握手里的手包,沈若初转了一个方向,再回头,便见穿着深色军装的男人追了上来,沈若初几步上前,几乎是用尽的全身的力气撞在男人身上。
突如其来的撞击让男人没有防备的失了重心,两人双双跌在地上,摔成一团。
男人看着消失在胡同里的身影,这才上下打量着撞上自己的女人,目光里满是阴鸷:“你是什么人?”
说话的时候,男人已经长臂环上了沈若初的腰,逼着沈若初扑在他身上,两人贴的太近,沈若初闻着男人身上味道,看着男人阴鸷的目光,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她惹了不好惹的人。
“对不起,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,我…”沈若初尽量用着平静的声音开口,义父说了,面对敌人,你越表现的害怕,他就越容易拿捏你。
沈若初的话还未说完,嘶一声刺耳的声音,一辆道奇稳稳的停在两人身边。
厉行看着面前撒谎的女人,不由勾了勾嘴角,猛地站起身,将沈若初一把扛起来,打开车门直接扔进车里。
紧接着便坐进车里,带上车门,原本宽阔的车里,立刻变得拥挤起来。
“你要干什么?!”沈若初瞪大眼睛,防备的看着厉行,饶是她再镇定也有些害怕了。
这目光让厉行很满意,还知道害怕,就说明还有救。
厉行大手一伸,大大咧咧的捞过沈若初的腰,顺手一带,让沈若初跨坐在自己腿上,这才阴测测的开口:“说,为什么要撞我?别跟老子扯犊子!”
“你!”沈若初挣扎着,却被厉行箍的更紧,在实力上,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距,放弃挣扎,沈若初眼底也多了一些不屑和狠厉:“你穿着一身军装,该是守卫迷城百姓,却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,就不怕遭报应吗?”
厉行先是一愣,旋即大笑了出来,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:“孩子?也只有你这个傻女人才以为那是孩子,那是侏儒人,偷了老子的机密,被你这么一撞,人跑了,你可知道因此会死多少人,你就不怕那些人夜半同你索命吗?!”
一句话让沈若初呆愣住了,仔细的回忆了方才那孩子的身影,整个人惊得不行,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谎,那人身量像孩子,可身形却不像孩子。
她听说了,最近有人用侏儒人盗取机密,因为他们看似像孩子,不容易引起注意。
“对,对不起,我不知道。”沈若初诚恳的道着歉,她知道丢了军事机密的后果有多严重。
听着沈若初的话,厉行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沈若初,搂着沈若初的腰,在沈若初耳边吐气如兰,惹的沈若初不由缩了缩身子,有些焦急:“我都道歉了,请你放了我。”
“放了你?送上门的女人,我从来都不会拒绝的。”厉行的目光多了些毫不掩饰的欲|望,他见过好看的女人,却没见过这么一双清澈的眼睛。
似怒似嗔的时候,这双眼睛会像迷城的那个黑湖一样好看,方才若不是这双眼睛,他早就把这女人当成是那些人一伙儿的给解决了。
说话的时候,厉行低头吻了下去。
沈若初这才知道厉行想要干什么,胡乱的捶打着厉行,生疏的模样,让厉行勾了勾嘴角,还是干净的,厉行不由加深了吻,手也开始不规矩的扣在沈若初旗袍的盘扣,肩上披肩早已不知道丢在哪儿了。
沈若初惊的不行,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羞辱过,下一秒,腰间传来的异物感,让厉行顿住动作。
厉行的目光比之前看起来还要狠厉,还要毒辣,似乎能把沈若初抽筋拨皮一样:“敢拿枪抵着老子的女人,你是头一个!”
“以暴制暴,是最直接的办法不是吗?”沈若初比方才镇定了一些,沈若初不由握紧手里的枪,这枪是她此刻唯一能同这男人谈判的筹谋了。
厉行似乎没有腰间的枪眼底有任何的慌乱,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,这让沈若初觉得摸不透面前的男人,声音软了一些:“我坏了你的事儿,我也跟你道歉了,你放了我,我们两清…”
话还未说完,沈若初只觉得手腕一痛,再下一秒,手里的枪已经到了厉行手上,厉行握着手里的枪,细细打量了一番。
“勃朗宁?”厉行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儿,有价无市的东西,他没想到这女人会用这么好的枪。
只听见咔咔几声响,厉行就把枪给拆成了一个个零件。
沈若初却整个人垮了下来,他居然这么快就下了她的枪,也不过三五秒,就把最复杂的勃朗宁给拆了。
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,忽的,外面传来几声枪响,车子迅速的开离出去,前面坐着的副官对着厉行急急开口:“团座,他们来了。”
厉行眯了眯眼,再次三五秒的功夫,将枪组装好,塞到沈若初手上,给沈若初整理着凌乱的衣裳:“我有事儿,不能带着你,保护好自己,记住我的名字,我叫厉行,你是我的,我会再来找你的。”
车子几个飘转,停了下来,厉行开了车门,让沈若初下车,沈若初只觉得一阵儿头昏,还没来得及反应,车子已经急急开走了。
沈若初拿着手包,低着头,手腕上的疼痛,和脖颈处的红印在向她证明方才不是做梦。
厉行,厉行,北方十六省最尊贵的年轻人,督军府的大公子,人称厉少帅,她怎么都没想到回迷城,会招惹上这么一个男人,但愿以后都不要再遇上那个男人了。
整了整衣裳,沈若初用披肩将整个人捂好,只愿旁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来,走向接自己的车子。
一直站在车旁等着沈若初回来的良叔整个人松了一口气:“四小姐,您可回来了,刚才跑哪儿去了,吓死我了,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儿,我怎么跟市长和太太交代?”
“买些东西,耽搁了,我们走吧,别让他们等急了。”沈若初没有多余的话,上了车,良叔赶紧提沈若初带上门,也上了车,车子一路往沈府而去。
到了一处宅院,良叔停了车子,开了门,沈若初下了车,看着面前红漆的匾额上用金字刻着“沈家大院”四个字。
沈府,她又回来了。
“四小姐,咱们进去吧。”良叔拿着两个箱子,走过去对着沈若初轻声说道,沈若初点了点头,跟着良叔进了大院,一路往正厅而去。
正厅里,穿着西装手指夹着雪茄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,几个衣着装扮很是精致的女人依次坐着,虽然十五年了,沈若初还是认出了,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沈为,和他的太太姨太太们。
还有这些她所谓的姐姐妹妹们,一个个全都瞪大着眼睛,一如狼一般。
没有什么变化,唯一的变化就是这么多年不见,父亲又添了两房姨太太。
“你就是沈若初?”沈为蹙了蹙眉,开口问着,声音里全然没有失去女儿十五年,血浓于水的情感。
若不是义父的人找到他,跟他说了自己的存在,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她这个女儿还活在世上,反正他的子女多的是,他自始至终也是个薄情的人。
“父亲,太太,姨太太。”沈若初规规矩矩的喊了人。
众人打量着沈若初,传统的旗袍和真丝披肩,没有带什么首饰,连耳钉都没有,只是棕色的头发烫了卷,披在肩上,媚而不俗,端庄温婉,尤其是眼睛干净的不染尘世。
众人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什么,沈为点了点头,一旁的良叔将沈若初的东西放在一旁,恭敬的退了出去。
“怎么才这么点儿东西?不是说从英国长大的,从英国回来的吗?”话语里不掩饰的嘲讽,嫌恶的看了一眼沈若初的行李。
从英国回来的,穿的这么简朴,东西也这么点儿,想必过的也是很不如意的。
沈若初看向说话的人,从她依稀的印象里头,看得出这是她的二姐,沈怡,从小就很尖酸刻薄,这么多年过去了,一点儿长进都没有。
沈怡的话音一落,众人用帕子捂着嘴,低低的笑着。
沈若初倒是面上平静,仍旧是温婉的声音:“我是在英国长大,可义父家里也有哥哥姐姐,也有太太。”
不同的是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,却比这些有些血缘关系的要善良的多,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。
沈若初言外之意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并不好,这话让在场的人,心中都觉得舒坦许多,沈若初还没回来的,沈为可是一直在嘱咐他们,家里要从国外回来一个名媛。
原本他们都不希望沈若初回来,知道她从国外度了金回来,心中怎么能不嫉妒呢?
“就是,就是,韩家再有钱,再有本事,若初在韩家也是寄人篱下的,真是个可怜的孩子。”这回说话的是太太方菁,沈家如今的主母。
方菁这话是说给沈为听的,果然沈为的脸色难看了很多。
沈若初心中也明了,原来派人接她回来是打了这么一层心思的,以为因着她的缘故,他们能攀上了韩家,韩家,就是她义父的家,家大业大。
莫不说沈为只是个副市长,就是南京政府的,和这北方南方的督军们,都得卖义父一个面子。
不怕他们有欲|望,就怕他们没有欲|望,这样才好拿捏。
“好了,既然回来了,方菁你安排若初住下,我还有事,要出去一趟。”沈为脸色难看的开口,将手里的雪茄在烟灰缸里碾灭。
刚站起身的时候,沈若初快速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,递到沈为面前,沈为看了一眼沈若初,打开盒子。
是一只纯金打造的瑞士手表,打开的那一刹那,光亮能刺了人的眼睛,众人有些吃惊,沈若初都说了过的是寄人篱下的生活,却能拿出这么好的手表来。
沈为更是识货了,这种表,怎么着也得值个7八根大黄鱼,一根大黄鱼抵得上6000块钱,七八根大黄鱼,是他七八年薪酬加油水的收入了,他纵然看上了,也舍不得买。
韩家果然是家大业大。
“这是哪来的?”沈为眼底满是心动,却忍着没接,询问的目光看向沈若初。
沈若初红了红脸,低着头,小声开口:“我知道要回国,没有钱给太太姨太太姐妹们买些什么,但是想着一定要给父亲带什么礼物,看着这块表很好,就央求义父买下了。”
送表,送钟!送终!她恐怕是这个世上唯一希望自己生父早点儿去死的人,因为沈为做的那些好事儿,简直就不是个人,若不是逼不得已,她根本不会喊他父亲。
“这样啊,哈哈,真是孝顺的孩子。”沈为尽量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,接过沈若初手里的表,戴在手腕上。
能给沈若初买这么贵的表,韩家想必是看重这个养女的,沈若初在韩家日子过得应该也没有那么难。
沈若初看着沈为戴着手表,笑着赞赏:“这块表和父亲很配。”
“哈哈,是吗?”沈为仔细的看了看手腕上的金表,他是乡下上来的,骨子里透着自卑,尽力挤上了上流社会,最怕的就是旁人瞧不起,如今被从国外回来的女儿赞赏,心情自然大好。
沈为难得这么高兴,方菁和几位小姐,脸色难看的很,几位姨太太倒是看好戏的姿态,这沈家大院,怕是要有好戏上演了。
一旁的穿着粉色洋裙,梳着齐耳短发的女孩儿忍不住开口:“都说了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,怎么会给你买这么贵的金表送给父亲,该不是偷的吧?”
沈若初看了过去,说话的是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孩儿,她调查过沈家,这应该就是她所谓的妹妹,沈媛了,这一家人,一个比一个厉害。
沈媛的话,让众人目光齐唰唰的看向沈若初,看着沈若初有些惊讶的表情,沈媛不免得意,原来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。
这块表若真是偷来的,父亲再怎么喜欢,也不会戴的,更不会看重这个女儿了。
沈若初也不恼,温温婉婉的笑着,慢条斯理的开口:“五妹有所不知,父亲这块表,是英国最高级的一个表行买的,那里每一块表都是世上唯一的定制,所以买的时候,底盖会刻上拥有者的名字,父亲若是觉得这手表来的不干净,可以看看表的底盘。”
还好这块表买的时候,对方说刻了字才有意义,她便同意了,否则还真要被沈媛给坑死了。
沈为听了,立刻取了手表看了看底盘,果然刻了自己的名字,“沈为”二字,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,沈媛说的时候,他还真怕是沈若初偷来哄着他的。
这样,韩家若是知道了,闹腾开了,他这个政府官员就不要做了,如今可是铁打的城池流水的官,他爬到这一步,不容易。
沈若初的话,让大家不由看向沈媛,心知肚明,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沈为肯定是要发脾气的。
“沈媛,若初不过才回来一天,你作为妹妹不知道尊重姐姐,还在这儿大放厥词,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?”沈为一边重新戴上表,一边训斥着。
沈媛张口结舌好半响,可面对生气的父亲,却不敢多说什么。
方菁心中不由气结,沈为平日里最惯着的就是这个嘴甜年幼的沈媛,如今为了沈若初三两句话,就把沈媛给骂了。
压了压心底儿的火,方菁上前挽着沈为的胳膊,劝道:“老爷,您就别生气了,沈媛还小不懂事儿,难免口无遮拦了些,可她也是为了您好,凡事儿多留心一点儿,总没有错的。”
“还小?不懂事儿?你还有脸护短?你看看你教的这些女儿,只知道花钱和攀比,你看看若初,不打扮都比你这些打扮的女儿好看的多!”沈为猛地挣脱手臂,凌厉的目光看向方菁骂着。
在他的眼里,女孩儿就该是端庄温婉的,而不是像家里这些女儿一样,一个个小肚鸡肠的算计,上不了台面。
当着众多姨太太的面儿,方菁觉得自己被下了脸面,她给沈为生了儿子,生了女儿,沈为可从来没这么对待过她。
这一切都是因为沈若初的到来。
沈为觉得不解气,又骂骂咧咧的说了方菁几句,这才拿了外套离开了,沈为一走,方菁瞪了一眼沈若初,可碍于沈若初送了那么贵重的表给沈为。
沈为必当会维护这小贱蹄子几天的,她还不能和这小贱蹄子撕破脸,反正沈若初以后是要住在沈家的,她有的是时间收拾这小贱蹄子,让她后悔回了沈家。
想到这儿,方菁抑制着体内的怒火,脸上多了些温和的笑容:“这沈家大院虽然大,可人多,原也没有太多的房间,你就住在西侧洋楼吧。”
言外之意她是多余的,沈若初面上没什么表情,心中气的不行,这西侧是姨太太们住的地方,她原先的房间是在东侧的,如今怕是早就被方菁的女儿住去了。
他们恐是忘记了,这整个沈家大院都是她外祖的钱买来的,这里所有的一切,哪怕是一草一木,都该是她的东西。
“好。”沈若初好说话的应着,这边方菁脸色舒缓了好多,是个好捏的,方才的事儿,许是巧合。
“陈嫂送四小姐回屋。”方菁对着里头喊了一声,忽的想起什么似的,又对沈若初开口,“算了,还是我送你去吧,我有些话要同你嘱咐的。”
说着方菁命陈嫂拿了沈若初的行李,带着沈若初去了一间西侧的房子,房间不大,一张床,一个梳妆台,一个不大的沙发,地上铺着羊绒毯,却很旧了,但胜在干净。
方菁指着陈嫂道:“陈嫂把东西放下,你先去忙吧。”
“是,太太。”陈嫂恭敬退了出去。
方菁走到整理东西的沈若初面前,试探的开口:“若初啊,你失踪了十五年,你还记得十五年发生的事儿吗?”
从知道沈若初要回来的时候,她就觉得忐忑不安,生怕十五年前的事儿会暴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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